三更

年下paro

高中生A x 兼职家教N

“今天也要认真和二宫老师学习哦，”相叶妈妈放下饼干和牛奶起身的时候还不忘再和儿子叮嘱一次，然后收回严肃的表情对着二宫和也又鞠了一次躬，“那老师这孩子今天也麻烦您了。”

二宫和也也连忙站起身，朝着相叶妈妈鞠躬：“好的，我一定会尽力的。”

和蔼温柔的太太从门后消失的那一刻，二宫和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随手从矮桌上抄起一个本子卷起来朝着自己学生的头就是重重一击：“看到没你妈妈那么关心你，还不好好跟我认真学。”

“好啦好啦，”相叶雅纪也收起了方才母亲在场时的乖学生的样子，大笑着一把夺过二宫和也手上的本子，“诶讲道理二宫老师，我哪次没有认真听你讲课了。”

二宫和也哼哼两声坐了下来，摊开面前的谱本：“谅你也不敢——来快点，柏辽兹这个幻想交响曲我们上次讲到第二乐章哪个小节了来着？”

“才刚开始，”相叶雅纪翻开自己的谱子，指了指自己在第五小节做的可怜的一个“glissando”的笔记努努嘴，“你就只讲了个这个。”

二宫和也看着他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失笑，一巴掌又糊在他脑袋上——少年柔软的发旋让他没忍住多揉了两把。

二宫老师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老师，说白了就是一个出来兼职赚点小钱的穷学生罢了。当年名列前茅入学成绩放到现在来看，似乎作用也就只有在和那些眼里带刺的家长自我介绍的时候给自己缀一些华丽的花边。

不过也是多亏了他聪明的脑袋、高人一等的交流技巧和实打实的成绩才能说服家长让一个大三的学生去教自己即将应试的学生曲式分析。

——这可不比是什么乐器辅导，毕竟是复杂理论的综合体，普通人教不来也学不来的。

相叶雅纪也就是这样一个不太普通的学生。

二宫和也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脑子里蹦出来的念头就是“他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

这并不是什么太难得出的结论。高挑的个子、出众帅气的五官和开朗的性格都抛开不说的话，就只算他老是挂在脸上那一副八颗牙的笑容，就足够真挚温暖到能打动任何人了。

二宫和也第一次到他家给他上课的时候他正抱着篮球回家，顶着一头汗打开房门，抬头看着二宫和也的眼睛里头满都是亮晶晶的五光十色。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少年青春的颜色点亮了。虽然自己也才离开高中三年不到，然而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晦暗的视界之中上一次出现这样明亮的色泽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年轻真好啊。”二宫和也当时就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然而相叶雅纪也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除了出众的外表之外，也有一副不输给形式的内容。

二宫和也原本从来不指望教高中生曲式分析这样的东西能有多简单的，可相叶雅纪就像是一块不会饱和的海绵，迅速地吸收着他所教的一切知识。

准备考音乐学院的高三生虽然本来就有着不错的基础，但是从学习乐理到曲式之间的鸿沟是他与许多同学当年也都程度或轻或重地体会过的——毕竟这又是另一套非常复杂又综合的体系。

然而相叶雅纪不一样，他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学习起来仿佛没有任何障碍。第一个月的辅导学习完德彪西的月光后，二宫和也曾经尝试性地让他写一写总结性论文。原本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想要看看相叶雅纪现在是什么水平他好决定教学进度。然而收上来之后二宫和也就被小孩清晰的架构和知识论点惊讶得说不出话，虽然里面有很多关于感性表达的分析受相叶雅纪本人性格的影响写得有些天马行空，然而大体上来说，二宫和也很难说他现在身边的同学每一个都能写出比这个还好的文章。

“哇相叶同学你太厉害了吧。”二宫和也一边瞠目结舌地翻纸稿一边咂着嘴这样赞叹，反手就将桌上一块饼干塞到相叶雅纪嘴里权当是奖励。

“嘿嘿，”大男孩嚼着饼干口齿不清笑得一脸蠢样，“没有没有，全是二宫老师教得好。”

二宫和也被夸得开心，上手捏了一把相叶雅纪的脸：“就你会夸人是吧？跟谁学的嘴这么甜。”

“要不您试试看？”相叶雅纪指指自己的嘴唇，朝二宫和也眨巴了两下眼。

二宫和也被这句玩笑堵得哑口无言了半天，最后将稿纸一把糊在了相叶雅纪那张笑得天真烂漫的脸上眼不见心为静：“嚯这孩子还不能夸，再夸夸就得上天了你。”

相叶雅纪一边哈哈笑着应声道歉，一边接过稿纸看二宫和也给他批注的要点。

而二宫和也在小小的圆桌的另一端看到相叶雅纪终于低头专注于纸笔之间而不再看自己的视线，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莫名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

这不是二宫和也第一次觉得不对劲。也不是后来的一年之内的最后一次。

这个大男孩总是喜欢和自己开这样似乎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在二宫和也表扬他的时候说要自己能不能要一个亲吻当礼物，或者是在二宫和也进房门的时候突然冲上去一把拥抱住他给他一个过于热情和紧箍的拥抱。

二宫和也可以把这些都归咎于自己与年轻高中生之间的交流代沟，或许别人现在小孩子就是这样相处的呢？

可是唯一让他无法释怀也无法解释的，是相叶雅纪看他的眼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宫和也就发现相叶雅纪非常喜欢盯着他看，目不转睛地、专注的那种。他一开始以为那只是孩子充满求知的渴望的眼神，也没有太注意。多半的时候也就只是拍一拍他的脑袋或者弹一下额头让他别瞎看专心看谱。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宫和也也愈发地感觉到不对。

那确实是一双渴望的眼神，可是似乎是除了知识之外的，别的什么更加危险的东西。

——是的，危险，那是危险的眼神。二宫和也每每对上那双眼睛都会联想到食肉的捕猎者，会联想到深渊里燃烧的烈火，仿佛他只要在多看一眼那双眼睛里藏匿的锁定已久的捕食者就要扑出来，那深渊之中的烈火就将把他灼伤。

二宫和也不明白，也更加不愿意去细想。只能是在偶尔撞上目光的时候快速地避开，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二宫老师。”相叶雅纪突然停下了笔，趴在桌上抬头看二宫和也。

“恩？”

“老师你现在有别的学生了吗？”相叶雅纪直直地看着二宫和也的眼睛，表情专注得不像是在闲聊，而是探讨巴赫的晚期作品或是德彪西与拉威尔的风格异同，“上次我记得你和我提过的，收入不够想多找点学生赚多点钱什么的。”

“啊，那个。”二宫和也失笑，当时自己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这个小孩记得这么清楚，“找到了呀。”

“几个呀？”

“有那么……两三个了吧。”

“哦，”相叶雅纪轻轻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重新把笔尖挪到了五线谱上，“这样。”

二宫和也没有缘由地感觉相叶雅纪似乎心情变得不太好，于是他用笔敲了一下小朋友的头顶，开玩笑一般地试探道：“怎么，我赚多点钱你还不开心啊？”

相叶雅纪难得地没有像以前二宫和也对他开玩笑时那样立刻反驳，而是沉默了一会，一边在谱子上漫不经心地划着一边用二宫和也听不出语气的音调回应道：“会哦，会很不开心。”

二宫和也愣了一下，手上转笔的动作都无意识地停了下来。

“一想到我的二宫老师也变成了别人的二宫老师，我就非常，非常不愉快。”

相叶雅纪说完这句话抬起头时，二宫和也分明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睛里一下子闪了过去，然后又很快地被连贯衔接的笑意盖得一干二净：“二宫老师你看看这里这样标对不对。”

“啊……啊好我看看。”二宫和也这才回过神来，接过相叶雅纪递过来的谱本，帮他检查标注的表情术语。

Affettuoso。

——冲动的，深情的。

二宫和也莫名其妙地盯着相叶雅纪写下的这几个字母愣了好半天神。男孩的笔触过分有力，这几个字母一笔一划都重的像是要把纸都刻穿，也把他的眼睛刺得生疼。

“老师，这样答有问题吗？”相叶雅纪敲了敲纸的背面，提醒二宫和也已经沉默了太久。二宫和也放下谱本，就直直地撞上了相叶雅纪从眼角一路蔓延到了眼底的笑意。

“没，是正确的。”二宫和也触电一样地迅速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Affettuoso，是对的。”

——只是一个孩子回答了一个正确答案而已，二宫和也，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或者说，二宫和也，你到底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