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二】当他们谈论起一颗星星
一个无厘头小童话
1)
One may understand the cosmos, but never the ego.
The self is more distant than any star.
2)
相叶雅纪是一位观星者，一位奇怪的、称职的观星者。
他的望远镜永远只锁定着一颗，被命名为二宫和也的星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3）
毋庸置疑，那是一颗漂亮的星星。
明亮迷人，在漫漫银河之中闪着最美好的光。
是坚硬的，也是柔软的。是冰冷的，也是炽热的。
观星者先生静静地，持之以恒地观望着。看它阴晴圆缺，看它扑朔明灭。
4）
“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呀。”有一天星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有些不耐烦地，“我身边还有那么多其他的星星——喏，看那个，多亮啊，看他去。”
“我不要。”观星者先生语气坚硬地拒绝了。
“啧，”星星先生有些烦躁，“观星者先生，你看那个，形状比我可好看多了。”
“不，我不要。”观星者先生的望远镜头没有一动一分一毫。
“那那个呢？它离你比我近，你更轻松就可以看清了。”
“不。”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星星很生气，头顶上的火山口砰地喷出了一朵小烟云。
“我只想一直看着你呀。”观星者先生回答得流利又飞快。
5）
星星先生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头顶上又砰地喷出了一朵云来。
6）
“星星先生，”观星者先生见状问道，“你为什么会喷云呢？”
“因为我被你气到了。”星星的小尖嗓听起来是有些生气的。
然而观星者先生摇摇头，拍了拍身边厚厚的笔记本：“之前那朵是生气，这朵不是。”
星星扑闪了两下，不回答观星者的话。
观星者先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颇有自信地：“你看，你生气的时候喷出来的云是白色的，但是刚刚那朵云有点红红的。”
“没有。”星星先生抢答一样地否认。
“你刚刚是害羞了吧？”观星者先生认真地问。
“没有。”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呀？”
“没有。”
7）
“嘿，星星先生。”观星者先生又开口道，“我可以叫你和也吗？”
“不要。”星星先生快速地回绝了他。
“可是我不想再继续喊你星星先生了，也不想让你再喊我观星者了。”观星者先生有些难过，“银河里有那么多星星，世界上也有那么多观星者。我明白我是在喊你，可你又是在喊世界上的哪一个观星者呢？”
星星沉默了好一会。
“那我不喊你你也别喊我了，你看这个解决方案怎么样？”
“不要这样说嘛，和也。”观星者先生语气轻快。
“你这个人听不懂说话的吗？！”星星生气地喷出了一朵红红的云。
“作为交换，你也可以叫我雅纪呀——相叶雅纪，这是我的名字。”
“不要。”
星星先生拒绝得果断，并喷出了第二朵红红的云。
8）
星星不再搭理观星者。
观星者并不介意，他依旧凝望着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9）
“和也，”有一天，观星者相叶先生向星星二宫先生搭话了，小心翼翼地，“你现在想搭理我吗？”
“不想。”星星回复得很迅速。
“那你不用搭理我，你听我讲吧。”观星者先生非常熟练地接过话头，“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星星果然没有搭理他。
“我的老师让我去帮他观察另一颗星星一段时间，你可能有一会会见不到我了。”观星者看起来非常难过，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星星先生没有说话，安静地在夜幕里闪着晦暗交织的光。
“那好啦，”观星者先生看星星真的就一直没有搭理他，有些难过地站起身，“我要走了。你不要感到寂寞哦，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快走吧。”星星小尖嗓听起来生气又不耐烦，“我巴不得你不要来烦我呢。”
说罢，头顶的火山口喷出了一朵巨大的云，凶巴巴的。
10）
观星者先生没有骗人，他真的走了。
星星先生很久，很久再也没见到他。
对于星星来说，时间是短暂的。人类的一千年一万年在他的眼里看起来，都不过是一个眨眼罢了。所以星星先生从来没有感觉过漫长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而现在，即使他很想否认，可他感觉观星者先生已经离开很久很久很久了，是星星先生诞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漫长。
他也是第一次感觉宇宙那么大，那么空旷。身边挤满了别的长的扁的方的圆的星星，熙熙攘攘的，可他却感到孤单得可拍。
观星者先生也许说的没错。
他感到了寂寞。
11）
“和也，”星星先生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一个声音，“你现在想搭理我吗？”
“不想。”星星先生回答得快速又果断，然而他快速闪起的光芒出卖了他。
“怎么办呀，”观星者先生看起来风尘仆仆，“我觉得我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你离开的时间太短了，我还感到遗憾呢。”星星先生的小尖嗓听起来特别凶，特别有说服力。
观星者先生这回看起来是真的有些难过了，不仅是眉毛，连嘴角都耷拉了下来，整个人都变得蔫蔫的。
12）
星星先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开口道：“咳咳，你去看的那一颗另外的星星，它是什么样的？”
“是一颗星星——不是你的那种。”观星者先生回答道。
星星的头顶上压抑着喷出一丝小小的泛着红色的烟——他不想让观星者先生发现。
“那，”星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它比我亮吗？”
“是的，它非常亮，亮到旁边的星星都无法比拟。”
“那，”星星的光芒有些黯淡了下来，“它的形状很好看吗？”
“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弧线那么完美的星球。”
“它是不是离你那边很近，不用费那么大力气就能看清楚？”星星先生的光变得越来越黯淡，连火山口都平息了下来。
“是的，非常近，几乎举起望远镜就能看见的距离。”
星星先生不说话了，默默地把自己融入了进前面星星遮下来的影子里。
13）
“你怎么不接着问了呀？”观星者先生问道。
星星先生沉默了一会，语气听起来冷冰冰的：“你还想让我问什么？”
“比如说，”观星者先生顿了顿，“我是不是还喜欢你呀？”
星星没有反应过来，连光都忘了闪。
“那我就自己回答自己好了。”观星者先生语气轻快，
“是呀。”
14）
星星的头顶上，砰地蹦出了一朵巨大的，粉红色的云朵。
15）
“可是它比我亮。”过了一会，星星先生闷闷地说。
“我知道。”
“可是它比我形状好看。”
“我知道。”
“可是它比我离你近。”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我？”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观星者先生不假思索，“比任何人都喜欢，比任何星星都喜欢你。所以和也就是和也，和也的有多亮我就最喜欢多亮，和也是什么形状我就最喜欢什么形状，和也离我再远我也会努力地找到你把你看清。”
“我比你所可能想象的程度要更加爱你呀，我的星星先生。”
16）
星星没有回答他，头顶上不断地喷出粉红粉红的烟来。
“那，我以后可以继续一直看着你吗？”观星者先生小心翼翼地问。
过了好一会星星先生才闷闷地回答，光芒扑闪扑闪的，观星者先生看着只觉得可爱得慌。
“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