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吗

© 三更
Powered by LOFTER

【相二】卑劣爱情(上)

恋哭癖paro

整合修改了一下,后半部分明天晚上发


Summary:『我热爱你的眼泪,而并非你的悲伤。』

-----------------------------


    “相叶雅纪先生。”


    相叶雅纪沉默地举手示意,从低空气里头压抑小声的啜泣之中站起身来。他理了理坐的有许些发皱的外衣,上面沾上了许些坐在旁边妇人劣质黑皮毛衣裳上落下来的绒毛。相叶雅纪象征性地拍了拍——没能震下去哪怕一分一毫。他拾起座位上的花束,庄重地向灵位前走去、站定鞠了三躬,又恭恭敬敬地把花束安稳地摆在之前人堆积起的花堆上头。


    “节哀。”相叶雅纪朝着不停啜泣着的家属们鞠躬,短短的两个音节被鼻音粘稠得模糊不清。然而这也并不是什么哭泣过后的鼻音,花粉症犯了罢了。然而对于家属们来说,这已经是足够令人满意的悲伤。


    相叶雅纪又鞠了一躬,端端正正地,然后转身踏着下一位前来的人的名字走了回去。然而他并不想要回到那位喷着浓重的劣质香水的皮草妇人身边,于是越过原本坐着的那一排走到了礼堂的最后端,靠着走道坐了下来。


    坐下才发现,在他的身边隔了一个空位,端坐着另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可他身材小小的,又微弓着背,安安静静地饮一杯寡淡的丧茶,自没有人能一眼发现他来。而他的神情与同他手上那杯茶一般寡淡,像是这里不论热的哭的叹息的啜泣的喧闹的,还是冷的躺在盒子里的那位,都与他没有分毫干系。


    他冷漠得像是位只为了寻一杯茶的过客,不过来错了地方罢了。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年轻人转过头来看相叶雅纪。那一瞬间相叶雅纪看清了他的眼仁,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看着黑得透彻,却又不知怎的,像濛濛隔着什么,使那双眼睛变得没有颜色。相叶雅纪忍不住去盯着看,然而年轻人旋即又垂下了眼帘,稍稍鞠了躬:“节哀。”


    相叶雅纪忙也躬身,抬起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好不好说话。


    然而幸亏对方看穿他的局促一般开启了话头——说是开启话头,不如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并没有继续朝着相叶雅纪,而是转头看向了前方,轻如叹息地笑道:“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相叶雅纪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看见那副相框里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得生动,黑漆漆的瞳仁里头闪着光,微妙地点亮着这微茫苍白的景象。


    “是啊,”相叶雅纪接过话茬,忍不住叹了口气,“近藤学姐明明是一个那么有活力的人……虽然没有见过太多次,但是怎么想得到她竟然……”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完全不是这回事。”年轻人打断他的话,声音依旧平静又轻巧,“她以映像留在这个世界上这些东西,美丽、活力、优雅、年轻,她固然是有的,但这也太宽容了——她那些自私的、顽劣的、败坏的部分,又有什么能够帮她留下来呢。


    “以这样的方式来消除自己的肮脏,这样的方式真是卑鄙。”



    相叶雅纪被这番明显不该在这样场合说出来的话震惊得一下子缓不过神,他愣愣地扭过头,看向旁边这位年轻人。


    他看见他在流泪。


    比起哭起来说,用流泪似乎能更加准确地形容此时那位年轻人的举动。他像是电视上因为哭不出来而滴眼药水来假装泪水的演技拙劣的演员,只能看见一滴眼泪从眼睛里滚落下来,而并不能看见他悲伤的神情。没有肿了的眼眶,没有哭红的鼻头,连眉毛都不见他拧一下,但他真真切切地是在流泪了。


    相叶雅纪看着那一滴眼泪从那双透明的眼睛里渐渐凝结出来,顺着眼角那一点三角的阴影像露水从竹叶尖端滴落,然后缓缓滑过他角度好看的颧骨,他的脸颊,舔舐过他每一寸皮肤,最后若有若无地掠过他下巴上那颗恰到好处的痣,滑落氤氲在白衬衫的衣领,只留下闪闪发亮的湿润的路径。


    相叶雅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移不开目光了,呼吸愈发急促,心脏像是悬起来一般在高空跳动。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然而又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立刻手心冒出了一层虚汗。


    他匆忙在裤缝上抹了两把,不敢再往旁边看去。



    然而旁边的人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开口了:“话说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互相介绍一下。”


    “啊,我是在大学是受到近藤小姐关照的学弟,我叫相叶雅纪。”相叶雅纪局促地回答,不敢再扭过头去。


    “诶——”年轻人拉长了音调,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这样的反差却让相叶雅纪不知为何愈发口干舌燥,“可你看起来好像和她也没有那么熟的样子。”


    相叶雅纪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啊……其实是也没有直接见过太多次面,但是学姐确实在学生会的工作上帮过我非常多。”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将话题从自己这里转了出去,但又不自主地看向那个他试图强迫自己不去看的人,“你呢?”


    “我啊,”年轻人轻轻地把空了的茶盏放在地上,用手指轻轻揩掉脸颊上那一道泪痕,抹掉最后一丝证明任何情感——又或许没法证明任何情感的痕迹,“我叫二宫和也。”


    “是她从前的恋人。”



    “诶?”相叶雅纪呆滞了半晌,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比较好。他或许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可是又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不需要安慰。


    又像是看穿了他的无措,二宫和也摆了摆手:“没有那么大不了的。或者说我们是曾经的恋人都不太合适,毕竟那比起恋爱来说,更像是——怎么说呢——两个为了恋爱而恋爱的人无趣的互相利用吧。”


    说到这里他轻笑了一声,相叶雅纪听不明白里头掺杂的那些过于复杂的玩意。



    可他明白的是,他过速的心跳、干枯的喉咙、发汗的手心以及无法移开的目光告诉他,他对于二宫和也这个人已经产生了无法与人言说的念头。然而他十分明白那不是爱情,而是什么比那要更为卑劣可鄙的病态。而绝望的是或许只有自己死的时候才能把自己这样曾经存在在世界上过的肮脏的念头彻底抹去。


    他以可耻的形式,爱上了这个人流泪的姿态。



    从此与他来说,那天对于二宫和也眼泪的记忆成为了他最狂妄的奢侈品。他小心地将它储存在脑海里,又不放心地在夜里一遍又一遍地翻倒出来拭去上头的灰尘。仅仅是拥有这一小段的记忆就足以让他餍足到叹息,凭它安稳地睡到天明。


    相叶雅纪比谁都更明白这是不正常的,也比谁都更明白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本人知道。可他就是忍不住会在脑海中肖想,用意念在回忆之中伸出手,顺着泪痕滑落下来的痕迹摩挲——从眼角到颧骨,从脸颊到下巴尖。然后轻柔地吻上他下巴上的那颗痣,为他舐去辛咸而甜蜜的悲伤。



    在这之前,相叶雅纪从未想到过一个人流泪的样子会是这样该死的性感。



    然而相叶雅纪也从未想过,会在这之后再一次遇见二宫和也。


    他被意大利餐厅的服务生带到桌子旁边时,才发现工作室和他说的,下个季度合作的杂志的负责任就是二宫和也。


    “啊,相叶君。”二宫和也看起来也有些惊讶,似乎并没有比相叶雅纪更先知道对方的到来。


    相叶雅纪用公式化的笑容掩盖着心底的波澜万丈:“真巧,没想到还能遇到你。”


    二宫和也的眼睛在餐厅昏暗的灯光与桌上闪动的烛焰之后跳动着晦暗不明的光,像深渊,又像泥沼,直直地把相叶雅纪往里面拽去。与桌布的红融成一块,又将那双眼睛在棕黑与无色之间混杂进了什么更为危险的复杂色彩。


    “合作愉快。”


     红酒一次次地在玻璃杯里震荡,透明精巧的器皿里头红色的液体如同心脏泵出的血液,满了又空空了又满。然而红酒不比鲜血,输送的不是营养与氧气,而是输送来酒精,带走自制与理智。


    相叶雅纪自认是酒量好的,可就不知为何他愈发觉得自己无法再像一开始那般控制自己对于二宫和也的视线。或许并不真正是酒精在作祟,他只不过是潜意识之中需要一个什么借口罢了。


    然而对面的二宫和也明显并不太擅长喝酒,几杯下去耳廓就红了个透,眼睛里又带上了相叶雅纪在记忆之中再熟悉不过的濛濛的屏障。像是摄影时放在混色灯前的透光板,将他眼睛中复杂的颜色与神情都模糊在了一起,交织成了甜美的陷阱。而这一个陷阱此时半遮半掩地藏在二宫和也在灯光下变得金黄的眼睫毛之下,扑朔着酝酿着雾气,无声地对相叶雅纪发出致命的诱惑。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必须得离开。


    “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二宫和也在相叶雅纪起身的前一秒伸手压住了相叶雅纪刚想收回的手,将它压在了桌上,挑起眼睛看相叶雅纪,“不要动。”


    相叶雅纪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如同被定身一般,什么也做不了,连心跳和呼吸都无法做到了——即使二宫和也只是轻轻地把手指三根手指覆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罢了。


    “猜猜看,我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二宫和也用另一只手撑着头,用那双流转着朦胧的、危险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努力让自己平静,至少在表面上假装平静一些。他挤出一个他现在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笑容故作无辜地回问:“诶?我没有在想什么啊?”


    二宫和也玩味地笑着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将压着相叶雅纪右手的三只手指撤开来。就当相叶雅纪得到豁免一般准备快速收回自己的手的时候,二宫和也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又压上了他的手腕。


    相叶雅纪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大脑嗡的一声,什么都再也想不到了。


    “嘘——”二宫和也的无名指顺着相叶雅纪手腕的血管一路慢慢摩挲而下,他的眼睛一直直直地盯着相叶雅纪,像是一个期待看到恶作剧反应的孩子。


    然而相叶雅纪现在除了努力呼吸不让自己死去之外做不到任何别的反应了。


    他终于明白了刚才讲话的时候二宫和也的无名指一直点着眼角是为了什么。



    顺着二宫和也无名指划过的地方,冰凉的湿痕在昏暗的烛光下亮着如同二宫和也眼底一般晦暗不明的光。

    


    后来相叶雅纪回想起那一幕,每每都会感受到一股顺着脊梁骨蜿蜒而上的寒意。

 

   二宫和也浅色的眼睛透彻得有如冥府中裁决谎言的明镜,心怀鬼胎的人就连往里头看一眼都会感到害怕。而他的谎言,大概能成为把他打落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分的罪证。


    可到最后二宫也没有说什么,快活地笑了两声把压在他手背上千斤重的手指轻巧地收走,又瘫在桌上打了两个酒嗝,作出一副醉得不行的样子来。

   

 

    即使没有明说,可相叶雅纪也很明白地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被看透了。那一刻处决的枪口早已经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只是处决的人还没有决定按下扳机。

 

   现在好了,直到处死前的最后一刻,他都要为了自己脑门上这柄上了膛的火枪提心吊胆了。




    二宫和也一开始的醉意或许有许些装出来的嫌疑,可到了相叶雅纪慌慌张张跑到洗手间冷静了半天,做好心理准备才回来时,趴在桌上睡得死死的样子可就没有了半点的作假。


    相叶雅纪感到一阵头痛,这可叫他怎么办好。他试图叫醒二宫和也,可是二宫和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早就失去了神志,就算是再用力地推他也只能换来几句模糊不清的哼哼。


    几分钟之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他自己很明白可能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他决定把二宫和也先带回自己家。


评论 ( 10 )
热度 ( 362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